2007年4月28日星期六

写给狱中的父亲

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,一个给了我生命却未曾给过我教育和养育之恩的人,一个每年去探视连话都不肯对我讲的人。叫你父亲吗?我觉得你配不上这样一个神圣的称呼。
可是,我还是要叫你一声“父亲”。因为,我不愿像你一样,将半生的岁月都交给仇恨和冷漠,不愿把你造成的悲剧再延续到自己年轻的血液里。你给了我生命,我们注定有了一种去不掉的联系,我愿意将你带给我的伤害和苦痛一一抹掉,留下那些不多的温情给自己。我已经18岁了,我知道有许多事情,仇恨没有用,铭记也没有用,我们唯一所能做的,只有忘记。
6岁前,你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领导,也是一个独裁专制的暴君。你瞧不上对你百依百顺的妈妈,却难以容忍她与单位的男同事说上半句话。我偶尔不听话,你不会像妈妈那样哄我,教育我,你唯一使用的方法便是冷硬的拳头。它将我们这个本应人人羡慕的三口之家,一点点地由温暖打到了充满恐惧和不安的冷窖里去。
我读小学的那年,因为无意中听来的一句关于妈妈的谣言,拟于妈妈狠狠地吵了一架,而后便醉醺醺地去找那个被传爱慕妈妈的男人,且失手打在他的要害,在送往医院的路上,便断了气。你的暴躁和自私,终于断送了你的前程和希望,没有人再给你风光,也没有人给你同情和慰藉,你所面对的将是永无休止的铁窗生涯。
而善良的妈妈,凭着一个女人的宽容,在与你离婚后,依然待我在规定的时间里去看你。妈妈说,尽管你是个犯人,尽管你很少给过我疼惜和温柔,但你是我的父亲,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;你的兄弟姐妹可以不去看望你,但作为你的儿子,不能这样无情。他要用实际行动让你明白,这个世界上,还有一些东西是专属于你的。可是你每次给她的却只有咆哮和怒骂。你说都是因为妈妈,你才有今天这样的悲剧,你才会失掉一个男人所拥有的一切尊严和荣耀。你的心里,除了报复,还能容下什么?而你又怎么能知道,你的这些无法消除的冷漠和仇恨,在柔弱的妈妈心里,造成了怎样难以愈合的伤痛。你把自己投进了铁窗,却同时也用心中满满的仇恨,将妈妈送进精神的牢狱。你被囚禁的是身体,而妈妈被你捆缚住的,是一颗鲜活的心!
一个瘦弱的女人,带着一个孩子,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。她没有能力为我提供你入狱前一样好的环境和条件,可是她带给我的,却是比你在身边时多许多倍的快乐和希望。我在你的巴掌下养成的胆小和自卑,一点点地消解;我和别的孩子一样,自由放任着自己的青春,长成一个勇感成熟的男子汉。
今天是我18岁的生日,或许你早已经忘记。18年前那个襁褓中被你忽略掉的孩子,今天已经比你还要魁梧、高大;他站在你的面前,需要低头,才能看到你皱纹横生的面容。吹灭生日蜡烛的那一刻,我虔诚的比起双眼,许下几个愿望。我希望几个月后,自己能够考上一所有名的大学,拿着鲜红耀眼的录取通知书去见你;我希望今年妈妈能够找到一个忠厚可依的伴侣,她还不到40岁,应该拥有和享受被你残忍剥夺掉的幸福的婚姻;我希望几年后出狱的你,站在陌生的街头,看到那个充满自信的向你走去的男人,能将所有的仇恨彻底的抛掉,发自肺腑的向他打一声招呼:“儿子你好!”